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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絲白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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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絲白玉

山中村的事情告一段落,雲岫想起她和姜循禮失蹤了將近十天的時間,宣威夫人不知道該急成了什麽樣子。他二人匆忙趕回魏都。

到了宣威將軍府,卻撲了個空。府中不僅將軍和夫人都不在,連守衛都寥寥無幾。

白婉聽聞多日未見的姐姐回來了,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,抱著雲岫的腿哭得泣不成聲。

雲岫從白婉語無倫次的表述中拼湊出了緣由。

他們失蹤後,秋狝被一場大火打斷。那圍場中只有當時在自由圍獵的四軍將士,那火燒得蹊蹺,不僅四處都有起火點,蔓延得也極其迅猛,最後竟然燒禿了半座山。想必魏帝有幾年去不得塢首山圍獵了。

魏帝找不出原因,雲岫心中卻是明白,罪魁禍首恐怕是段紅月的那只火銃。

此行太過不順,又是死了將士又是燒了圍場,魏帝敗了興致,帶著他的歌姬們掃興而歸。

混亂中,宣威將軍發現女兒竟然不見了蹤影。

噩耗傳回將軍府,夫人是肝膽俱裂,帶著府上能用的人手連夜趕去了塢首山,直至今日還沒有回來。

雲岫聞言,心頭湧上了一股暖流,她鼻頭一酸,忙叫來府兵去塢首山報信。

“等等!”門口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嗓音。

蕭澈一身寬衣長袍,自在散漫地走進將軍府。他手上站著一只白色的信鴿,信鴿叫上系著一根絲線,另一頭握在他的手中。

“給,用這個。”蕭澈說著,將絲線一松,手腕輕輕一抖,那信鴿撲扇著翅膀就要起飛。

雲岫眼疾手快地淩空一握,堪堪在信鴿飛走前拽住了絲線的尾巴。她心中惱怒,這人分明又在試探她的伸手,偏偏自己還著了道。

蕭澈爽朗一笑,拍了拍手:“很厲害!”

“又是白狐,又是白鴿,景王倒是很會送禮,下次該把上林苑都搬來了吧?”姜循禮站在一旁,抱臂看著,面色不善。

“哈哈,若是疏秀喜歡,也未嘗不可。”

雲岫皮笑肉不笑地說道:“不用了,景王先前送得大禮,疏秀差點沒命消受。”

蕭澈抿唇輕笑,心情似乎十分愉悅:“疏秀似乎對本王有些誤會,惹得美人不快,本王自當賠禮,不知道循禮能否回避一下?”

姜循禮比蕭澈小上十歲,身高剛到蕭澈胸口。蕭澈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著,一邊彎下了腰,擡手想摸一下姜循禮的頭,做出一副哄孩子的姿態。

姜循禮迅速往後退了一步。他勾唇冷笑,語氣中隱隱含著怒意:“收起你這副玩世不恭的嘴臉,離疏秀遠一點!”

雲岫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裏聽見“疏秀”這樣的稱呼,她微微驚訝地偏頭看向姜循禮,平日裏總是板著臉叫“姐姐”的小男孩,此刻眉間籠罩著一層陰鷙之氣,眼神晦澀難明,給人一種上位者的鋒利感。

蕭澈像是沒感受到這份壓力,懶洋洋地從袖中掏出一件物什,握在手心在雲岫眼前飛速劃過。

“不知道這份禮物疏秀可喜歡。”

姜循禮看不見蕭澈掌中是何物,但那邊雲岫看後臉色陡然一變。她沈著臉讓姜循禮先去花廳裏喝個茶。

姜循禮聽見她的話,先是一楞,隨即是鋪天蓋地的怒意湧上心頭,他聲音沙啞:“你知道你在說什麽?他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?”

蕭澈輕笑出聲:“不過是讓你去喝個茶而已,怎麽氣成這樣?”

姜循禮渾身都籠罩著一層寒冰之氣,他雙手緊緊握拳,靜靜地看了雲岫許久,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。末了,他走前低低說了一句:“別怕也別急,萬事都有我。”

蕭澈給雲岫看得,是那塊代表著宣威將軍千金身份的紅絲白玉。

雲岫一下子明白過來,蕭澈就是鄧裘幕後的那個人,那個掌握著美人盟,足以翻雲覆雨的人。此刻兩人心底透亮,她再堅持說紅絲白玉是被賊人偷走只能是自欺欺人。

雲岫沈默著接過那塊玉,冰涼的玉塊吸走她掌心的溫熱,寒意直達心底。

“景王想要我做什麽?”

蕭澈輕輕揚起嘴角:“你殺了鄧裘,欠我一條任命,我要你來幫我。”

她身上如此多的謎團,蕭澈竟然相信她?

蕭澈看出了雲岫心中所想,眨了眨眼,道:“我有讀心術你信不信?你的眼睛,裏面是和我一樣的目的。”

雲岫心底對重新加入美人盟很是抗拒,她不想重蹈覆轍,盡管事態已經發生了改變。這邊蕭澈擺出了極大的誠意,對她來說是個很好的借力。

她突然想起姜循禮說得“別急”,若是踏上蕭澈的這條大船,就再沒有回頭路了。她沈吟片刻,“這個我暫時不能答應你,讓我想一想。”

這回答在蕭澈的意料之中,他也不急,無所謂地聳了聳肩,像是討論地只是待會兒吃些什麽。

蕭澈勾起嘴角,又露出了他那副張揚恣意的笑容:“我在魏都都聽說過潼安鎮的豬頭肉呢,別的不能答應,讓我嘗一嘗你的手藝解解饞,可以嗎?”

雲岫面色一僵,隨即又鎮定下來。美人盟的本事她知道,查到她的身世簡直是輕而易舉,否則蕭澈也不會如此相信她。

“自然可以。”

雲岫還是覺得奇怪,忍不住問他:“你就不好奇我怎麽知道美人盟?”

蕭澈用看傻子的眼神斜睨她一眼:“你會告訴我嗎?”

雲岫難得見他這般真實的表情,心下陡然輕松,莞爾一笑:“我做夢夢見的。”

——

“他說了什麽?”

姜循禮平日裏總是溫和老成的做派,很少有明顯的情緒,但他此刻面色難看至極。

按理來說,景王對外一副任性隨意的樣子,無心正事,對旁門左道很有研究。應該很招小孩子的喜歡,不知道為什麽,姜循禮卻對他抱有很大的敵意。

雲岫將那塊紅絲白玉攤在手心給他看,故作輕松道:“景王捉住了那個偷我玉佩的小賊,將它送還給我了。”

“那他提了什麽要求,你答應了嗎?”

雲岫一楞。姜循禮明明什麽都不知道,但他這莫名其妙的問題,偏偏問在了點上。

“答應了啊。給他做些吃食。”

姜循禮的臉色陡然變黑,又瞬間緩和。他輕輕哼了一聲,“那我也要一份。”

姜循禮走後,雲岫差桃夭去買了三份豬頭肉。

一份她和白婉嘗了嘗,遠不如她娘親的手藝。另兩份分別讓蘭苕和桃夭送去了蕭澈和姜循禮的手上。

姜循禮打開紙包,竟然是豬頭肉!

他心中暗驚,那蕭澈居然知道雲岫的身世。他更加堅定了今日在宣威王府的念頭。他本想今生以姜循禮的身份陪伴在雲岫身邊,但這潭水太黑太深,他怕握不住她的手。他要回到那個權力巔峰,只有在那裏才能與蕭澈抗衡。

他心中百轉千回,蘭苕看到得卻是這小侯爺面上一片淡然。他瘦長的手指從紙包中拈起一片豬頭肉放進口中,立馬皺起了眉頭。

“這與送去景王府的是一樣的?”

“是的,小姐是隨意給的兩包。”蘭苕不明所以,如實回答。

然後,蘭苕看見小侯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。

姜循禮心中升騰起一陣快意,這是他今日陰沈了一天後頭一份的喜悅。蕭澈也不過如此,雲岫不知從哪裏隨便買了一份豬頭肉就將他糊弄了過去。

那個記憶中的味道和人,只有他曾經擁有過。

——

傍晚時分,宣威將軍和夫人就從塢首山趕到了將軍府。算算時間,他們從接到飛鴿傳信,就立刻快馬加鞭地往回跑了。

宣威將軍常年騎射,這半日急行軍對他來說無甚大礙。但宣威夫人平日裏外出都是乘坐馬車,輕言緩行,註重儀態,這一路顛簸下來,她的身體早就勞累到了極限。

“我的秀兒啊。”宣威夫人抱著女兒,失而覆得的欣喜與後怕交織,她哭了一會兒沒了動靜,竟是暈了過去。

宣威將軍急忙將她安頓到房間,遣人匆忙去請大夫,好在只是勞累過度,休息一陣就好。

雲岫和宣威將軍同時長舒了一口氣,放下心來。宣威將軍看著坐在一旁的女兒,心中覺得萬般安心舒暢。別看他指揮千軍、威風八面,但他在家中常常是沈默的、不善於表達的人。

在塢首山不眠不休找了十天的女兒,此刻就坐在自己的身旁。他也不由得紅了眼眶,伸起手想要抱一抱雲岫,但最後關頭還是心生怯懦,將手臂放下了。他聲音有些哽咽:“回來了就好...回來了就好...”

雲岫看著他眼下淤青,滿臉胡茬,十天沒見仿佛是老了十歲。她鼻頭一酸,眼底有一股溫熱往外噴湧,她站起身撲到宣威將軍的懷中。

宣威將軍猝不及防地接到這具溫暖幼小的身體,一下子全身僵住,他的雙手握緊又張開,慌亂地不知道該如何放置。

“爹爹!”雲岫甜甜地叫了一聲,“秀兒可想念爹爹和娘親了!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!”

宣威將軍的心好像被她融化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,歡喜在一瞬間湧入他的五臟六腑,又隨著他的心跳擴散到全身,撫平了他年覆一年的酸楚和遺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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